述理堂
小长假头一天清早,一家老小十口人,浩浩荡荡赴了黟县去。在龙池湾吃了
中饭,下午游玩宏村。因订了晚上《宏村。阿菊》的演出,遂起意要在黟县留宿
一夜。车行不多久,便来到卢村述理堂。
不经人指点,还真不知道寻常乡野阡陌里藏着这么个幽深静雅的去处。抵达
的时候,正有村民在打谷场上晾晒,像是茶叶,又像是霉干菜,香气扑鼻。沿着
老巷子穿行,几幢老式徽派民居映入眼帘,迎面的一面山墙是石库门,门口题有
黄澍老先生的字「述理堂艺术家会所」。迈过高高的木头门槛,走进述理堂,第
一感觉我们此番倒不像是来投宿的,而是来参观的。布局上,仍是徽派古民居里
最传统的「三开式」,俗称「一颗印」,中间厅堂,两侧厢房。厅堂上方,高悬
着「述理堂」的堂匾,楹联、条屏字画处处对称,是儒家文化的道德教训。厅堂
摆设八仙桌,木靠椅,字画下长条案东「瓶」西「镜」,中置「自鸣钟」,拙朴
雅致,清新和谐。天井大水缸边,一盆红掌兀自娇艳,是一屋古旧陈设中唯一的
亮色。
同行的几位小朋友立刻便喜欢上了这里,他们只见过,可是从来没有住过这
么有趣的老房子!连我们都感觉新奇。述理堂共有三层,每层有厢房若干,大小
不一,围绕天井呈「回」字型。中间是公共空间,倒很宽敞。领了钥匙,进各自
厢房,只见太阳能洗浴设备、空调、液晶电视一应俱全,和现代化的标间并无不
同,可木墙,石窗,木床,木椅,甚至木头门闩又处处彰显出述理堂的素朴和别
具匠心。尤其站在二楼,隔着精美的木雕花窗,看得见一楼厅堂里的一举一动,
令人感到妙趣横生。最开心的就是小朋友,一会仰起头隔着透明的屋瓦看天空,
一会儿在各个厢房里穿进穿出,把地板踩得咚咚直响。这里上下楼也是又陡又古
老的木质楼梯,可把六岁的小乐给紧张坏了,她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地挪着脚步
一边看着我说「sohigh」!更让人惊喜的是,在二楼客房之上,还有木板
木门的三楼,中间厅堂设有文房四宝,兴致上来,尽可以在此泼墨作画,望一眼
木雕窗外,错落的马头墙,细密的黛瓦,自有诗意荡涤心间。
泡一杯香茶,坐在厅堂里小憩片刻。厅堂陈设古旧,像水墨画,带着微微的
湿气,水水的朦胧;庭院却是满眼的阳光明媚,庭侧为小花园,缀置花坛,水池
植以花木,摆放盆景。照壁上书一「福」字,字迹已有些斑驳,一侧却是怒放的
杜鹃花,有相得益彰的情致。屋檐下有燕巢,只见一优雅灵秀的小家伙悠然地飞
来,轻盈盈先落于巢壁之上,伶俐地一探身便钻入过廊似的口儿里去了。我望望
它,它回报我一两声婉转的啁啾。
一时间有些恍惚,多少年前的午后,是否也有这样的清风,这样的篱笆,这
样的花丛,这样的燕子?若不是偶尔的人声,鸡鸣,真的以为时间和空间都已经
凝固。
不多会,孩子们又在述理堂寻着一处庭院,香椿苑。美人靠,砖雕,池塘,
可以躺下来小憩的木雕罗汉床。孩子们用落在地上的杜鹃花瓣当饵,自顾自地用
枝条「钓」鱼,和鱼对话,倒也自得其乐。「南国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
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不知不觉,日光就像长了脚,从写着「紫气东
来」的拱门上慢慢西斜了。
黄昏的时候变了天,阴沉得像是要下雨。赶到《宏村。阿菊》演出地点的时
候,一场暴雨铺天盖地就刹不住了。一直到演出结束,又冒雨赶回述理堂。一跨
进门,见厅堂的圆桌前,一桌客人正围着聊天,看到我们几个像落汤鸡一样地进
来,扭头,打量一下,又继续话题。光线昏黄,话语嗡嗡,雨丝不住地从天井处
落下,潮湿的青石板上布满苔痕,忽然觉得不知今夕何夕,又宛若穿越时空。心
想,这样的情境,分明该与好友小酌几杯才好呢。
[ 本帖最后由 风之徒 于 2013-5-11 00: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