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LIZYU

中国和美国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合作对J-8II航空电子技术进行改进的“和平珍珠”计划，在我国J-8系列战斗机发展过程中，甚至在我国对外军事合作过程中都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和平珍珠”计划发展过程中所取得的经验和教训对我国航空工业的发展和对外军事合作方式的调整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和平珍珠”计划提出时的状态

新中国航空工业是在几乎一片空白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航空工业在创建时期曾经得到了苏联政府多方面的帮助，苏联的援助使我国得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了一套相对完善的航空科研和生产体系。我国航空工业型号产品的技术水平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与国外先进国家之间的差距只有5~7年，但航空工业快速的发展主要体现在引进仿制苏联成熟技术的基础上，国内航空工业系统本身并没有建立起一套科学、完善的科研和试验体系，国内在材料、电子和加工技术等方面的薄弱基础也在较大程度上限制了国内航空技术的发展。

我国航空工业经过了初创时期的快速发展后，与苏联在政治上的分歧导致了苏联全面的停止了对我国航空系统的技术支持，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苏联与西方国家就共同形成了对我国的全方位技术封锁。中国稚嫩的航空工业在失去苏联帮助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已经引进的技术和装备长期无法消化和吸收，新装备的研制也几乎完全停顿，之后所发生的政治运动又使我国的整个国民经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薄弱的基础科研和制造技术与决策部门脱离客观规律的瞎指挥也明显的影响到了我国航空工业的发展。在国外航空工业60年代初期到70年代中期在技术上得到了迅速发展的这一段时间里，国内航空工业在技术上基本上停滞不前，曾经提出的几十个型号因为资金、技术等因素纷纷下马，航空系统到70年代中期还只能对十余年前从苏联引进的技术进行低水平和发展和有限的创新。当我国的国际环境在70年代中期开始得到一定的改善之后，通过参考引进的部分成品和技术，终于完成了包括J-8战斗机在内的部分长期拖延的项目。J-8战斗机在70年代末期的定型使中国空军得到了一种比较先进的战斗机，但是J-8战斗机的性能在完成之时已经落后于国外先进型号近20年，在航空电子和机载武器上的差距使我国当时综合性能最好的J-8战斗机，基本上没有体现出任何的实际价值。

为了提高空军装备技术水平，应对北方强大的军事压力，我国航空工业系统吸收国外先进的航空技术发展思想和对实物进行一定的参考，在J-8的基础上发展出了性能较好，基本达到国外第二代战斗机技术水平的J-8II全天候超音速战斗机。在1984年试飞的J-8II在飞行性能上达到了原设计中与MIG-23抗衡的要求，但是国内落后的电子技术使为J-8II所配套研制的208雷达和PL-4导弹的发展难关重重，远远的落后于飞机的发展速度，而以MIG-29为代表的更新一代战斗机的批量装备又给我国空军带来了更重的压力。为了使中国空军在90年代可以具备防御边界地区军事冲突，对抗国外先进战斗机和轰炸机对我国本土的军事威胁的能力，尽快保证我国当时最先进的J-8II战斗机形成可靠战斗力是个十分急迫的任务。

在尼克松访华到中美建交期间，中国和美国之间的政治关系得到了一定的改善，在国防安全上也建立起了一定的联系，我国通过与美国和欧洲国家之间的军事交往，开始少量引进西方国家比较先进的军事技术。按照国内在80年代初期的技术水平，很难按要求完成J-8II配套的雷达和武器系统，作为我国最先进的战斗机发展项目出现了有枪无弹的尴尬情况，在国内航空电子技术和机载武器系统短时间内无法满足为J-8II配套需要的情况下，通过合作引进国外先进的航空电子技术和机载武器来与国内生产的机体相结合，是在短时间内生产出比较先进的作战飞机来满足军事需要的最好办法。在中国为J-8II装备先进航空电子和武器系统存在有迫切需要的同时，美国为达成与中国共同对抗苏联的政治目的，也有意通过军事技术的输出来提高中国军队的作战能力，这就为中国和美国共同为50架J-8II改装航空电子设备上进行技术合作提供了基础。

改装了先进航空电子设备和武器系统的50架J-8II可以成为我国在2000年前后的一支主要的空中作战力量，用来作为我国新研制的先进战斗机服役前的过渡型号。通过对引进的先进航空电子技术的消化和吸收，还可以促进国内相关科研和生产单位的技术发展，缩短与国外先进国家的技术差距。改装50架J-8II战斗机的成本付出约5亿美元，以当时的汇价等值于人民币20多个亿，以我国当时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负担，改装费用上的压力并不会过度影响国内其他发展项目的实施。

发展过程

因为“和平珍珠”计划给我国对外军事合作工作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和挫折，所以国内相关单位对这个计划的过程和细节一直没有进行过细致的披露和分析，这就为对“和平珍珠”计划进行分析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但是在“和平珍珠”计划开始的时候，美国政府将该计划作为与中国合作共同对抗苏联的成功范例而大肆宣扬，这就部分补充了国内相关资料不足的问题，通过对美国早期宣布的相关内容进行分析，也可以基本上对“和平珍珠”计划的过程有所了解，并且可以按照这个基础对计划的内容进行初步的分析。

与美国合作为J-8II改装先进航空电子设备是我国在90年代之前最大的对外军事合作项目，是当时中国空军最重要的装备发展计划。在国内经济环境无法满足大批量引进国外成品飞机的情况下，J-8II战斗机的改装项目贯彻了我国一贯的国防装备发展思路，从国外引进短期内无法完成的项目，然后将引进的项目与已经完成的项目进行综合，在有限的资金投入下获得最好的成果。

美国政府和国防部在项目开始的阶段十分重视与中国合作的这个项目，拿出了几个不同的技术方案以供选择。我国负责J-8II航空电子设备改进的有关单位和技术人员对改装方案进行了科学的选择，对美国提出的项目方案中的成本和性能之间进行了平衡，在80年代中期最终选择了美国提出的以AN/APG-66脉冲多普勒雷达为核心的改装方案。为了方便前期技术发展中的需要，中、美两国在项目初期进行了长时间的技术交流，这一期间的交流不但增加了两国航空技术人员对对方在技术层面上的了解，最重要的是使我国在被美国和苏联这两大军事集团封锁了几十年后，又一次得以获得国外先进航空技术发展的相关信息。

按照“和平珍珠”计划的要求，需要我国提供2架供改装和飞行试验的J-8II型飞机，改装样机在合作项目最终确定后不久就已经开始生产，与早期原型机具有相同技术标准的2架生产型J-8II在80年代末期由美国空军C-5运输机直接空运到了美国项目承包商格鲁门公司。正当“和平珍珠”计划按照两国协议正常执行的时候，一场发生在北京的风波为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蒙上了阴影，而当时苏联在政治上的动摇也使中、美之间所存在的共同安全目标不复存在。在国家形势和国内形势共同作用下，美国政府在6月上旬单方面宣布停止“和平珍珠”计划的发展工作，我方参加项目发展的工作人员被驱离工作现场。“和平珍珠”计划虽然经过两国政府的磋商，在1989年10月得以恢复，但是美国方面在几个月后又提出需要我国补充支付2亿美元的资金才可以继续发展工作，“和平珍珠”计划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失去了继续进行下去的环境，在90年代初期正式宣布项目终止。

在“和平珍珠”计划终止之后，已经送到美国的2架J-8II改装样机和相关设备也陆续返回了国内，这两架飞机现在已经以展品的形式公开展现在公众面前，无声的向观者描述着当初曾有的辉煌。我国在“和平珍珠”计划中付出了2亿美元的资金和近5年的时间，却并没有完成最初计划中的发展目标，其教训十分深刻，在经济上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和平珍珠”计划的终止给我国空军装备的改善以沉重的打击，J-8II作为我国当时综合性能最好的先进战斗机，航空电子系统的拖延严重的影响到了空军装备的J-8II战斗机战斗力的形成。在我国航空科研单位解决了J-8II配套的航空电子设备和机载导弹武器系统之前，空军所装备的J-8II系列飞机根本没有可靠的战斗力，也不具备全天候超视距拦截作战的能力，被称为有枪无弹的和平鸽。我国空军装备的J-8II系列飞机真正达到满足作战需要的时间，已经是“和平珍珠”计划终止多年之后，可见“和平珍珠”计划的失败对我国空军装备发展的影响之大。

对“和平珍珠”得失的分析

我国在与美国合作改装J-8II航空电子设备的工作中，一直坚持着适度引进、合理分工的思想，引进的电子设备主要是国内无法提供的脉冲多普勒火控雷达、惯性导航系统、火控计算机和数据总线系统。预定引进的航空电子设备属于西方第一代综合航电系统，在技术上达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较先进水平，与国外最先进技术水平的差距只有不到10年，比国内同时期技术水平提高了15~20年，在技术上具有一定的先进性。

“和平珍珠”计划是一个利用国外先进的航空电子设备提高国内战斗机综合战斗力的发展计划，虽然在飞机综合作战性能上与直接引进国外成品机型相比有所不足，但是对于国防安全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国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关系正处于建国后最好的时期，西方国家在经济和政治利益的双重作用下，在对我国出售先进战斗机方面的限制并不多，当时我国可以很容易的引进F-16、“幻影”2000、“狂风”IDS、“美洲虎”等比较先进的作战飞机。这些飞机在技术上不但超过我军当时所装备的机型，而且还要超过当时正在研制中的型号，可以说当时是引进西方飞机最好的时机，仅仅以“和平珍珠”计划所需要的5亿美元就可以采购24~26架F-16A战斗机。我国政府没有盲目的引进西方国家的成品飞机，除了在国民经济调整期间没有足够的资金用来购买昂贵的西方飞机外，更加重要的是国内当时的航空、电子和兵器等行业因为技术发展缓慢，以早期苏联航空工业技术标准建立起来的航空工业体系与西方国家也存在有很大的差距。国内基础工业整体水平的落后决定了我国引进国外飞机后很难实现全面国产化，甚至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证引进飞机的维护和保养也存在有很大的困难，当我国经历过60年代的教训后，中国政府很难让军队的主要军事装备受制于人。从后来的发展可以看出，如果我国在80年代引进西方战斗机，那么当80年代末期西方国家对我国进行全方位军事禁运之后，引进的飞机很有可能成为一堆废铝，其损失将远远超过“和平珍珠”计划。“和平珍珠”计划的失败提醒我们，无论是引进机载成品还是整机，都需要充分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政治等其他因素的影响，将引进和消耗吸收结合起来才可以防止因外部条件变化给装备发展造成损失。

“和平珍珠”计划的发展虽然失败了，但是我国所付出的代价并不是全无收获。我国航空科研和生产水平经过了20年余的低水平徘徊，在技术上已经远远的落后于国外先进国家，长期的技术封锁也使我国基础科研能力无法满足现代航空技术发的需要。虽然我国航空技术人员一直以极大的精力来跟踪国外先进航空技术的发展，但是基础科研技术上的落后和信息的闭塞使国内航空技术人员对先进航空技术的发展缺乏一个清楚的认识。航空技术是个高投入、高积累的行业，如果依靠国内的力量自行发展的速度将是十分缓慢的，与国外的差距可能会越拉越大，在这种情况下，适度的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来促进国内相关技术的发展则成为了最好，也是效费比最高的方法。

我国航空科研技术人员很早就注意到了西方国家在先进雷达技术、导航控制技术、制导武器技术、航空动力系统和综合航电技术上所取得的成就，并且根据这些技术的发展前景也确定了我国本身航空工业的发展方向，但是国内经验的缺乏和基础工业技术的落后使我国相关人员对这些先进技术处在一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状态。以综合航电系统为例，我国技术人员在80年代初期就已经比较清楚的掌握了1553B数据总线的相关原理和构造，但是在总线控制器和任务计算机等核心技术没有解决之前，采用综合航电系统只能是个幻想，先进航空技术的应用所需要的是核心技术实实在在的得到发展，而不是通过看看电缆布置的位置等枝节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和平珍珠”计划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使我国航空技术人员真正的接触到了西方先进航空电子技术的设计原理和技术标准，使我国相关技术人员对这些先进技术的软、硬件都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通过与美国企业所进行的技术交流和合作，国内科研生产单位基本上了解了国外先进航空电子技术的发展方向和应用思想，为我国同类技术的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技术基础，在技术上所获得的这个收获是十分宝贵的。我国航空技术人员和决策单位在“和平珍珠”计划终止之后，终于放弃了幻想，集中了全部力量投入到自己的先进航空电子技术发展之中，也可以说失败的“和平珍珠”计划却成为了我国航空尖端技术发展的催化剂。

“和平珍珠”计划是作为在国内先进航空电子技术发展完成之前的过渡产品来发展的，计划本身并没有取代国内类似发展计划的目的，我国航空科研单位在“和平珍珠”计划终止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以先进航空电子技术为目标的发展计划。美国政府的背信弃义使我们真正认识到了先进的技术靠买是买不来的，在“和平珍珠”计划终止之后，为了弥补在时间上遭受的损失，也为了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发展相关技术，我国在另外开辟技术引进道路的同时，在国内也先后开展或提前了多个先进航空技术发展工程，以“争气机”为代表的先进航空武器装备的发展也得以展开。目前航空科研系统所完成的项目，在技术水平上已经超过了“和平珍珠”计划的目标，而且这个超越不仅仅是个别分系统的超越，而是全方位的跨越式发展，没有在“和平珍珠”计划上所获得的经验和受到的挫折，我国航空技术的发展也不可能会得到如此迅速的发展，可以说“和平珍珠”计划无论成败都在我国航空技术和空军武器装备发展中占有着重要的地位。